新技术、新方法、新理念正不断助推乡村生产与生活走向现代化。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指出要“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完善乡村振兴投入机制”,2024年中央一号文件也强调要进一步缩小城乡数字鸿沟。当下,乡村振兴战略已进入全面实效性阶段,逐步创新出一批以数字化为核心要素的乡村新质生产力,已成为推动国家“三农”发展实现转型增效的关键。数字乡民就是伴随着乡村数字化建设而凝聚起的新生力量,其组织与培育是推动地方青年入乡,弥合乡村数字人才鸿沟,形成乡村振兴新型人才队伍建设的重要创新动力,亟待全面探索。
一、数字乡民组织培育发展趋势与挑战
随着就业形势的变化和对于生活工作意义价值的再思考,灵活、创新、自由的数字环境吸引了越来越多年轻人加入到数字游民队伍中。根据全球相关数据显示,早在2021年,全球的数字游民数量就已超过3500万人,其中30左右的年轻人占比可达47%。而国内调查也显示,数字游民深受国内年轻人青睐,2022年相关调查中,76.4%的“00后”群体想要成为数字游民,这种年轻化态势也逐步蔓延至数字乡村中。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加快建设农业强国,扎实推动乡村产业、人才、文化、生态、组织振兴”。近年来,数字乡民社区在浙江安吉、云南大理、海南万宁等地迅速兴起。伴随数字化媒体平台与数字生活场景的嵌入优势,加之“乡村振兴”和“数字乡村”这两个政策助推,为数字乡民的发展提供了宝贵土壤,而新的城乡边界也随着这种数字游牧而不断变动。数字乡民作为乡村场域中的数字游民代表,秉持了将数字要素作为主要生产要素的核心,表现出生产要素数字化、生产方式多元化、生产组织年轻化和生产时间碎片化的新质特点。且就职业来看,数字乡民多为“斜杠青年”,职业主要集中在文本创作、在线服务、电商从业以及娱乐产业等领域,并在金融科技、人工智能、生物技术等新兴领域的人数也呈现出逐年增长的趋势。
事实上,相比于乡村新技术、新装备和新设施的应用,作为乡村数字新质生产力的内在核心要素,数字乡民的组织与培育是真正影响数字乡村未来在“新”的创造和“质”的升级发展的关键。目前,国际上针对数字乡民的组织与培育主要集中在以下几种方式:一是通过法规标准引导,促进乡民产业数字技能提升,如美国通过大量数据库建设,以完善的3S技术应用加强农业信息服务,实现乡民数字化资源和培训;欧盟委员会启动“欧盟智慧乡村行动”,针对物联网和大数据等技术在乡村开展专业数字技能提升。二是活化数字乡村生活场景,增强乡民数字融入能力,如德国开展数字生活实验室等平台,在乡村开展多样的数字化应用场景打造;法国通过社区数字中心和数字培训等方式完善乡村公共数字服务水平,促进葡萄酒产业数字转型。三是数字电商赋能乡村发展,灵活开展数字乡村交流合作,如韩国实施“数字新村运动”,建立数字乡村学院开展数字营销、电子商务等专项培训;印度则围绕“数字印度”计划,重点借助乡村合作社组织,依托乡村广播即点使媒体普及乡村数字知识与技能。
对比来看,我国数字乡民已经逐渐体现出的退出流动性较大、与村合作的配套要求增加,以及数字业务在地育民惠民措施单一等问题,具体在数字乡民的组织与培育过程中仍面临四个方面挑战:
一是乡民身份认同与地方融入的挑战。特别是乡村数字创业游民,对于所驻的乡村文化认同及乡村情感链接基础相对较弱,且易受自身经济收益、城市生活习惯和其他目的地吸引的影响;且在土地、资金等方面的利用上,仍存在体制机制上的进入壁垒,这就要求地方创新相应制度,并在优化过程中注意开放界限以保障原住乡民的实际利益为前提,以免影响原住乡民对新数字乡民的融入热情。
二是乡村党组织数字能力提升的挑战。主要体现在对于乡村数字化的认识上和技能的提升上,认识上包括了对于数字化的实践态度、价值判断、发展规律认识及地方实践预期,而在技能上则包括了对基本理论知识学习、基本实践方法掌握及预期风险把控。
三是乡民培育与数字产业配位的挑战。数字乡民的组织范围和行业覆盖面相对较大,组织难度和跨度明显较强,而就单个乡村而言,找准自身乡村产业的数字赋能支柱领域是乡村解开数字发展之问的第一步,也是着手解决数字队伍培育模式并契合地方乡村产业发展实际的关键。
四是数字乡民跨地权益保障完善的挑战。面对新的数字生产生活场景,数字乡民在乡村从业、医疗、教育、公共服务等方面享有的平等权益保障需要纳入到依法治国和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践过程中去。而在制度探索上,包括乡村数字要素价值转化的评价标准,乡村数字创业游民的可持续激励引进、对于乡村数字青年的支持政策以及对于原住数字乡民的数字技能认定与培训等政策都需要完善。
由此可见,探索引领乡村数字新质生产力的关键组织因素,进一步梳理数字乡民的全面组织类型、方式和维护方法,并探讨数字乡民在地引育的制度保障和发展路径,既要通过数字乡民的引流,掐准数字乡村未来发展融合的脉搏,也要通过完善制度体系,找准数字乡民扎根乡村的重要方式。
二、浙江省数字乡民组织与培育的典型经验
作为数字经济的前沿阵地,浙江省在数字乡村建设方面一直保持全国领先地位。特别是近几年,伴随“千万工程”实施进入3.0阶段,浙江省在开展未来乡村建设过程中,更着力构建乡村新质生产力,引领乡村数字生活体验,正一步步有效迭代乡村在教育、休闲、居住、医疗、养老、农耕等领域的数字化应用场景,这些应用不仅提升了乡村居民的生活质量,还促进了当地经济的发展。2020年以来,浙江省数字农业农村发展水平连续四年全国领先,2023年签署了共建数字乡村引领区合作备忘录,目标到2027年,全省建成数字农业工厂1000家、未来农场100家、和美乡村示范村1000个,农产品网络零售额达1800亿元。2024年,浙江立足于“要打造以人才振兴引领乡村全面振兴的省域样板”,把现代“新农人”培育工作纳入七大专项行动之列。通过倡导“互联网+”新型数字技术,浙江建立起了更具分享力、更高效交互、更便捷信息和更有质感的乡村生活新体验,吸引了越来越多数字乡民投身数字乡村建设,成为乡村新质生产力激发过程中的重要组织形态。例如湖州市安吉县溪龙乡、衢州衢江区、杭州千岛湖等地,以数字乡民引领乡村全面发展,以新业态、新技术、新思路、新产品引领乡村焕发活力的同时,创造了更加多元的乡村数字游民新社群,既促进了乡村社群、组织、人员的更新,也为乡村数字乡民融入地方集体和实现长久发展带来新的思路。
(一)党建引领,带动原住数字乡民数字技能提升
伴随着数字乡村建设走深走实,浙江省乡村数字化设施设备日趋完善,乡村居民数字化技能应用水平的提升已成为数字乡民建设最基础的一环。一是党建引领和网格覆盖,以数字化培训推动乡民数字技能提升。如杭州市萧山梅林村通过党建引领,整合乡村数字发展平台,乡民就地数字化培训与创业,使得村民能够足不出户就体验新时代数字乡村生活,真正做到原乡居民就地数字生活化和数字服务全覆盖。二是强村公司带动,转变乡村居民数字化营销服务理念。如杭州市余杭区鸬鸟镇依托所在地的强村公司,引导村民进行农产品整体品牌策划和数字营销,特别是围绕乡村产业技能大师工作室建设,运用党建引领、企业参与、农民自学等多种方式,不断提升农民的数字化素养和技能水平,为乡村振兴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数字活力。三是植入未来农场场景,营造乡村数字生产环境。如杭州建德市通过引进四季草莓植物工厂,构建起了“产业大脑+未来农场”模式,实现了“数智草莓”应用场景打造,并通过“草莓师傅”大学堂,实现“建村钉”深入推广应用,使得原住乡民能够在生产过程中掌握数字技能。
(二)社群孵化,激活数字创业游民数字生产创新
创新数字生产方式,需要引入更多新鲜血液,通过社群孵化,浙江省激活了一批乡村新质力量,更活跃了乡村创新发展动能。一是项目政策落地,招引数字斜杠青年造血。例如湖州大力推动数字创业游民入乡,关注“栖息”需求,通过“乡村全球合伙人”、“寻找大自然工位”等方式进行招募,建成了包括吴兴玲珑湾生态园区、德清莫干山高新园区以及安吉“青来集”孵化器等88个孵化基地,招引超过1500名自由职业者。二是统筹村域闲置空间,改造数字游民社区。例如安吉县龙溪乡和余村都围绕数字乡村创业改造了DNA数字游民公社,以乡村旅居创业办公社区凝聚创业力量,形成乡村新质创新活力。三是整合民宿流量,构建数字游民旅居地。如德清莫干山则围绕乡村民宿资源整合,打造了数字游民社区“木可合作社”,通过共同工作、共同生活、合作交流和多维连接,形成新型乡村数字生活社区;又如杭州千岛湖畔左口乡的“蓝马小镇”,从发展构建民宿集群,到创新直播短视频赋能,再到形成“数字游民”旅居地,通过“旅居生根”实现招商资源的扩展,创新出一条“以商招商”的数字社区新形式。
(三)回巢助力,引导数字青年返乡实现职业转型
数字青年是掌握数字技术的本乡青年群体,通过引入先进的信息技术和创新数字环境,为乡村各类产业回巢青年提供了良好的平台。一是关注“农二代”,加强新时代“智慧农夫”队伍建设,如宁波通过制定“新农人”培育专项行动实施方案,关注农业领域数字队伍建设,指导“农二代”在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等方面的技术应用,旨在打造一支新时代的“智慧农夫”团队。二是全域布局,统筹人才库和岗位库,如台州黄岩推出“青燕归巢”,统筹多部门资源,打通了人才岗位之间的信息壁垒,并建立了实践实习链接机制,运用护航盾、留浙包等服务工具实现返巢政策服务,吸引了大量在外读书的青年人才回乡发展。三是盘活产业,构筑“新农人”职业施展的广泛平台。数字青年归巢不仅在技术层面推动了数字化职业转型,更在本土社会文化中起到链接数字技术与在地文化的作用。如临安返乡青年利用“临安算法”实现乡村旅游效益管理,提升当地民宿和农家乐的经营效益。他们或通过利用互联网平台和新型社交媒体来推广农产品,或传播乡村文化,提升乡村形象,或积极参与乡村治理,利用大数据、云计算等技术手段,帮助提高乡村管理的透明度和效率,为乡村数字化基础打下最本源的基础。又如大洋镇高垣村村返乡青年,利用手机、电脑等数字工具,低代码搭建平台服务村民,在钉钉上开辟“有事找村委”,实现高效在地为民办事。
三、进一步加强数字乡民组织与培育的对策建议
(一)丰富乡村“数字宜居”内涵,打造数字乡民生活社群
通过数字乡村空间的营造,打破地方数字融合困境,实现乡村环境中营造自由的物质与精神归属情感,形成自由且稳固的数字乡民生活社群。一是加快乡村数字基础设施配套,落实数字宽带网络、移动通信网络的全覆盖,并在乡村应用场景中,培育乡村产业数字大师,指导智能终端设备的使用,让乡民能够更好地利用数字资源和技术,享受数字化和智能化带来的便利高效;二是打造在地数字社群平台,实现数字乡民生活群的共建、共融、共治、共享,使得源源不断新的数字乡民能够更好更快地融入到地方生活中去;三是引育文化特派员,组织乡民创作数字内容,如短视频等新媒体记录乡村故事,以数字化形式传承乡土文化,增强乡民文化认同和精神归属。
(二)聚焦乡村“数字宜业”项目,拓宽数字乡民生计范围
依托数字化发展赋能乡村各类产业转型升级,通过数字乡村打造招引创新项目并创造收益。一是加快数字技术与传统农业的深度融合,通过先进数字技术强化传统农业生产效率和质量监测,开拓如大数据、云计算和物联网等技术的应用场景,带动传统农民数字技能提升,向数字乡民实现职业身份转变。二是招引更多数字宜业融合项目落地,促进乡村数字文旅产业创新融合发展,创造更多新型数字乡村就业形态,为乡村振兴注入新动力。三是高效整合多渠道数字人才产业服务平台,打通链接城乡的人才双向服务通道,逐步形成以县级单位为综合平台、链接城乡人才的数字人才队伍服务系统。
(三)深化乡村“数字宜游”环境,满足数字乡民生态需求
生态环境是数字乡民的重要吸引物,满足数字乡民对于自然工位的诉求,围绕生态宜游开展数字环境提升,吸引数字乡民久居。一是加强乡村生态资源的数字存储、核查和长效管理,加速生态资源价值转化能力。二是培训村民利用数字技术监测和管理乡村生态环境,实现对乡村水源、山林、空气等资源可持续利用。三是开展智能农业技术培育,减少乡民对于化肥和农药的使用,保护土壤和水资源,构建起健康生态的生活环境。
(四)完善乡村“数字宜养”配套,解决数字乡民生活顾虑
相比于原住数字乡民,旅居数字创业乡民的生活需要必然依托乡村“一老一小”服务设施环境的配套完全,由此以数字宜养为核心的数字乡村建设仍然是形成长久发展的关键。一是针对乡村社会保障,如在医疗、教育、培训、农机等领域,提供涉农数据与政务、科教、政策法规、市场信息等信息资源城乡共享,逐步利用数字化打通城乡在金融、保险、劳务输出等领域的专业服务。二是进一步完善数字远程医疗服务的村级单位构建,让乡村居民能够实现在村诊疗,在线获得专业医疗咨询和诊断。三是通过在线教育平台,为乡村居民提供终身学习的机会,全面提升乡村教育数字教学环境。四是加强数字安全教育,增强乡村居民的信息安全意识,提供并构建数字安全技术支持和应急响应机制。
总之,只有打造更为完全、便利、高效、生态的乡村数字化环境,才能为数字乡民营造长久的发展环境,也才能更好地培育和组织数字乡民,为乡村振兴发展带来新质活力。
作者简介:叶洋洋,管理学博士,浙大城市学院讲师,浙大城市学院数字乡村研究院,浙江省大运河文化研究院,杭州市哲社科优秀青年人才。
课题信息:浙江省社科联研究课题(乡村振兴视角下公共文化服务和旅游公共服务融合发展研究,2023N105)。
来源:之江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