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时间治理术的审思——基于马克思的时间正义理论

发布时间:2025-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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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浙江社会科学》杂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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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资本主义社会,近年来社会热议的焦点几乎都与时间紧密相连,紧张的社会步伐与快节奏生活充斥于每个人的生活。关于时间加速议题,学者们从不同角度进行了学术性的分析,笔者尝试将“时间加速”与“治理术”关联起来进行整体性的研究。治理术作为生命政治学的重要概念,聚焦的是权力形式与主体塑造之间的关系,即“权力-主体”由“治理术”相联结。资本时间治理术亦如此,是资本权力“按照自己的面貌”对“时间-主体”的重塑。

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资本时间治理术的时间节奏呈现为三种状态:一是劳动时间资本化。劳动时间资本化不仅表现在资本主义大机器生产消解了白天与黑夜的时间边界,也表现在人体生理限制的突破。24小时轮班制将昼夜交替的自然节律解构为资本增殖的计量单位,劳动者被迫与机器的节奏同步,其生物钟不断被重新编码。在数字资本主义时代,资本时间治理术的治理技艺不断迭代,劳动时间资本化不再是将劳动者固化在流水线中,而是通过精密的数字算法与技术管理,要求劳动者不断完成各项绩效指标,绩效的增长成为衡量劳动者创造价值的标准;二是自由时间疏离化。在资本增殖的轨道中,劳动者的自由时间和主体呈现的是持续性疏离,原因无他,资本时间治理术致力于使自由时间成为资本循环的新场域,使个体与其自由时间的关系从“自我占有”滑向“自我剥削”。在资本主义机器大生产时代,剩余价值的生产是直接性和强迫性占有劳动者的自由时间,而当代资本时间治理术则是通过“自由选择”的治理技艺占据劳动者的自由时间。如韩炳哲所言,资本的现代剥削已从“否定性规训”转向“肯定性剥削”,即通过“你能够”的话语使劳动者形成自我压迫;三是闲暇时间消费娱乐化。在数字资本主义阶段,资本时间治理术不再是将肉体支配到机器旁而是转变为闲暇时间的控制,海量的娱乐信息、购物信息创造无数的视听景观,诱导着主体不断地牺牲闲暇时间,从新闻爆料到网络炒作,从电子链接到资讯报道,从平台推送到算法过滤,在“信息茧房”里,劳动者的闲暇时间在周密的算法计量中时刻被占据。

分析完时间节奏样态后,我们需要将目光转移到资本时间治理术本身,资本时间治理术具有外壳与内核。“获取注意力”“制造诱惑”“唤醒欲望”的消费主义和娱乐主义是资本时间治理术外壳的依据。区别于早期资本主义阶段仅依靠对劳动时间的剥夺来产生剩余价值,“进阶版”的资本时间治理术将劳动者塑造为“消费人”和“娱乐人”,即时、零散和无序时间嵌入日常生活的各个角落,被用于消费和娱乐,使劳动者的时间顺理成章地成为资本的“角斗场”。从流水线上的福特制将劳动者肢解为一个个标准化的时间单元到数字资本主义时代,劳动者由传统的“他者剥削”演化为绩效制的“自我剥削”,这背后是资本从“工厂”到“生活”全方位拓展结果。

即使资本时间治理术将生活节奏纳入加速的漩涡,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只能被动地接受其矫正的样态。在历史唯物主义视角下,对资本时间治理术的扬弃与时间正义的实践是同一过程,这指向的是祛魅资本时间治理术意识形态的叙事,超越时间分配正义以及时间享有走向数字社会主义的政治愿景。

资本时间治理术的意识形态叙事将时间异化为可量化、可切割、可交易的抽象物。这种意识形态叙事通过技术理性、进步神话与个体责任论等方式,将时间转化为自我实现的道德律令。面对这一难题,马克思主义者指向了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叙事的祛魅,这要求粉碎“时间就是金钱”的资本主义元叙事,使时间真正地服务于劳动者本身。

自由须在时间中实现,部分理论家将理论靶向指向了时间的分配正义,并假设个体具有平等的时间支配能力,这忽视了现实的经济关系差异。诚然,时间分配的正义具有现实重要性,但是,抽象地论述时间的平等与正义往往会陷入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陷阱。马克思曾在批判拉萨尔时,指出劳动所得的“公平的分配”之类理念仅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家的呓语。在马克思看来,只有在发展社会生产力的同时,扬弃资本的统治,才能获得自由发展的时间。时间正义不是在量的层面重新分配时间,而是在质的层面使时间从资本时间治理术中解放出来,劳动者可以摆脱资本的束缚和时间压迫感。

在数字资本主义时代的今天,要争取更多的自由时间、用较少的必要劳动时间创造更多的生产力,就必须将社会主义文明与生产力相结合。当无产阶级夺取时间治理的领导权,引导数字平台服务劳动者主体,在空间和时间上对生命主体的生存与发展进行新的价值审视,在生产资料公有制的制度保障中,资本只能作为一种要素参与服务人民现代化道路的建设,在此,时间正义性具有了可能性,当然,要实现这种以共同生产力为根据的、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人类文明新形态,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

作者简介:王甄玺,浙大城市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浙江省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浙大城市学院基地研究员。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历史唯物主义

原文刊载于《浙江社会科学》2025年第8期。为方便阅读,以上内容为作者主要观点摘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