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实融合不仅是生产方式和发展模式的全面革新，也是浙江省推动“八八战略”走实走深、争创国家新型工业示范区的重要着力点。在加快建设以实体经济为支撑的现代化产业体系的过程中，县域产业智能化、绿色化、融合化进程面临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不能融合、融合不深、融合不全”等亟待破解的难题。本课题组认为，数字经济所带来的全新范式将放大实体经济的发展效益，在一定程度上发挥叠加和倍增作用，但浙江县域产业数实融合存在企业转型动力不足、创新能级有待提高、人才发展困局等尚未破解问题，建议高效利用数字人力资本、有力的地方政府支持、有效的市场引导以及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推动共同作用，并辅以金融支持，因地制宜发展浙江县域新质生产力，加快推进县域产业新型工业化。

一、推动浙江县域产业“数实融合”的现实基础

（一）产业经济的“大能量”蕴藏于我省县域之中。浙江省重视民营经济和县域经济，拥有发达和规模巨大的县域经济。2024年，GDP“千亿县（市、区）”已达33个，比上年再增4个，总数超过全省县（市、区）三分之一。县域现代化产业体系特征鲜明，集聚形成装备制造、汽车及零部件、新材料、生物医药、新能源等块状产业。浙江省在推动县域快速发展上的多项改革走在全国前列，形成了包容的创业环境以及完善的现代化产业体系，浙商具有不服输、肯吃苦、敢闯荡的精气神，实现了人才与县域的相互成就。2025年，全省的县域经济总量预计将达到10万亿元，占全省GDP的比重超过50%，人口占比超过45%，发明专利授权数占51.7%，国家级单项冠军企业数达到新高度，具备县域产业数字化转型的扎实基础和有力支撑。

（二）我省区域实践在数字经济领域“十分耀眼”。浙江省以“数字产业化、产业数字化”为主线，县域数字经济的发展已经成为浙江经济新的增长极，成为新旧动能转换的主引擎。截至2024年11月，我省完成数字化改造的企业超过5.5万家，数字经济核心产业劳动生产率为43.1万元/人，是全省全社会劳动生产率的2.3倍。2024年我省48个县（市、区）列入浙江省经信厅中小企业数字化改造试点县域，占全省县域数量的近53%，涉及行业超过40个，县域层面涌现了许多样本和浙江经验，在学术界浙江也有创新实践。

（三）我省县域数实融合赋能现代化产业体系。以浙江慈溪为例，以数字经济为引领的现代化产业体系不断完善，家电、汽配、关键基础件等行业数字化改造积极推进，制造业领域“数实融合”呈现新气象。德曼压缩机、禾隆新材料入选国家新一代信息技术与制造业融合发展示范名单，瑞卡电器入选工信部5G工厂名录；公牛集团入选省首批企业首席数据官试点企业，新海等6家企业入选省大数据示范企业；公牛集团列入省工业互联网平台，慈星股份等7家企业列入省创建名单；祈禧智能等24家企业入选省“云上企业”；累计创成省级、宁波市级数字化车间（智能工厂）56个和20个，数量居宁波各县（市、区）首位。产业集聚加快，慈溪智能小家电产业集群入选工信部2023年度中小企业特色产业集群名单，小米生态链数字经济（慈溪）产业园顺利开园，慈溪未来产业（软件）园一期、慈工智创・滨海新材料产业园开工建设。2023年市级规上数字经济核心制造业企业282家，完成数字经济核心制造业增加值115.5亿元，同比增长6.5%。

然而，浙江县域产业在“数实融合”发展中面临多方面企业困境。第一，县域产业层次偏低、门类繁杂，传统制造业仍占主导，企业多处于价值链低端，数字化改造成本高、难度大，新兴制造业对数字化转型带动作用有限，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两张皮”问题突出。第二，县域企业普遍存在“不敢改、不愿改、不能改”的心态，因投入大、周期长、不确定性高，加之内部管理能力不足和对数据安全的顾虑，数字化进程受阻。第三，数字化服务商供给能力不足，产品与服务多为标准款，难以满足县域企业个性化需求。第四，县域数字人才尤其是复合型人才严重短缺，制约企业数字化转型。第五，县域工业互联网平台应用仍处于初级阶段，数据要素转化效率低；5G等新一代信息技术在实际应用中支撑不足，数据中心与算力基础设施滞后，信息孤岛问题突出，跨部门跨行业协同不足，进一步限制了“数实融合”的深度推进。

二、浙江县域产业“数实融合”发展的突破路径

2025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强调，“以科技创新引领新质生产力发展，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释放了创新驱动发展的鲜明信号。同时，外贸作为浙江县域经济增长极，国家倡导高水平对外开放，从“劳动密集型”贸易出口转向技术生态全链条输出，县域传统产业数字化、智能化转型升级为先进技术、新兴产业发展以及“对等关税”政策下外贸进出口提供市场空间。下一步，浙江要以打造“数实融合”标杆地为目标，在以下五个方面进行重点突破：

（一）思想共识上要有突破，更好迎接数实融合新浪潮。一是深刻理解“数实融合”的发展阶段。根据阿里研究院的观点，当前“数实融合”正迎来第三次浪潮。第一次浪潮因IT技术的发展而启动，ERP、MES等系统进入企业生产经营场景中；第二次浪潮中“互联网+”效应带来数字技术的大规模使用，在消费、流通、生产三大领域引起更深层次变革。而当前第三次浪潮则是云计算、人工智能、智能IoT为代表的智能技术群落迅速成熟，万物互联变为万物智能，“数实融合”从点状融合朝着大行业一体化融合突破，必将带来对整个产业和社会经济的巨大重构。在这样的历史性关口，必须要深刻认识到“数实融合”是高增长的最大机会、高质量的最优选择。二是深刻把握“数实融合”是浙江县域产业转型升级的最好出路。新质生产力是数字时代更具融合性、更体现新内涵的生产力，数字化、智能化是其重要特征，“数实融合”必将是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的重要力量。浙江县域作为长三角南翼重要的制造业基地，工业基础扎实、产业发展活跃，为“数实融合”提供了肥沃土壤和丰富场景，同时也唯有通过“智改数转”，县域传统产业才能不断开创新业态、新模式，塑造新的竞争优势，因此，必须抢抓机遇，以超强危机意识和战略眼光因势而为、乘势而上。三是有效凝聚“数实融合”的路径共识。对制造业“数实融合”路径应形成以下共识：1.要以未来为导向，浙江县域正处于“数实融合”一二三浪同时叠加期，必须立足差异化，突出迭代性，抓住“数据打通”这一数字化关键，以数字规划为起点、以数字能力为主线、以转型价值为导向、以数据要素为驱动、以生态协作为支撑，做到分层分类穿浪前行。2.要以需求为导向，在企业数字化改造各领域、各环节都培养打造典型示范案例和示范场景，形成更多“祈禧企业产业数字化样板”，为中小企业在生产、管理、销售、财务、物流等环节因企制宜进行点位突破式数字化改造，提供全链条、多维度、拿来即用的有效借鉴。3.要以活动为导向，多层次、立体化、不间断地开展制造业数字化宣传，做到“月月有主题、周周有活动”，通过专题培训、参观考察、经验分析、成果交流、现场咨询诊断等多种形式，营造“数字化”工作氛围，进一步增强企业数字化改造信心。

（二）数字服务上要有突破，更好聚焦核心需求破难题。中小企业量大面广，是数字化转型的重点和难点，要把解决企业反映比较集中的数字化优质服务商稀缺、个性化服务方案不足的问题，作为推进重点行业中小企业数字化改造的重中之重。一是做实做细企业共性和个性需求调研。立足企业数字化改造层次、规模、需求以及意愿，梳理出各县域企业改造需求项目清单，重点开展关键业务环节的数字化改造，推进数据采集、场景集成和系统互联互通。二是引准育好数字化服务供应商。制定契合各县域实际的供应商分级分类评价和考核规范，从个性化定制能力、本地化服务能力、生态组建能力等多维度，进行服务供应商的遴选和引进；通过精准有效的评价考核，切实发挥好蓝卓科技、久一智能等总包商的作用。三是激活激发标杆企业数字化服务输出潜能。制造业企业依托自身数字化成功经验输出数字化服务，已成为企业业务拓展和提升行业话语权的重要路径。出台政策引导和支持标杆示范企业编制“服务清单”，开拓数字化改造“增值业务”，更好发挥服务本土企业的作用。

（三）人才引育上要有突破，更好汇聚多方合力强供给。一是抓好现有人才的培训组织。各县域人社、经信等部门要进一步加强企业数字化人才的培训合作，优化职业技能培训课程设计，以镇（街道）为单位、以企业需求为导向，精心组织师资力量，针对性开设企业订单班，重点提升企业中层管理人员、一线员工数字化设备的操作能力。积极推广企业数字化人才管理使用先进做法。二是突出重点招引数字化人才。围绕基础工业软件、电子信息材料、人机工效、虚拟现实等领域，引进一批领军型人才团队项目、中高端研发设计人员。依托行业协会、产业联盟等收集企业数字化人才需求，编制人才需求目录，定期发布需求预测报告，为企业引才、人才就业以及院校加强相关学科建设提供参考。三是发挥高校在县域数字化人才引育中的作用。支持高校结合县域制造业企业数字化改造人才需求进行专业设置、师资配备和课程调整，鼓励与企业合作建立人才实训基地，着力解决相关专业人才“留县域难”的问题，培养、留住一批既具有蓝领动手操作能力，又拥有白领管理创新能力的数字化领域“紫领人才”。要发挥在高校在人才引育中的作用，支持高校与县域企业以及镇（街道）、产业平台共建数字化应用型研究院或研发团队，利用当前互联网大厂就业压力大、裁员潮时机，重点引进30-35周岁左右、有成熟经验的数字化应用型人才，为县域企业数字化改造提供更多本土智力支撑。

（四）要素支撑上要有突破，更好瞄准关键领域强动能。一是加快提升数字创新能力。以突破“卡脖子”关键核心技术为引领，依托高精尖企业及高校和科研院所力量，围绕高端芯片、智能传感与仪表、精密连接器、分布式控制系统、工业网关等开展集成创新，推进人工智能大模型、大数据、区块链、数字孪生等技术在研发设计等场景中的应用。以“双招双引”为重要抓手，聚焦工业互联网平台、边缘设备、工业软件等关键领域加大招商力度，重点招引数字内容、数字技术龙头企业以及具有未来产业属性的企业落地我市数字产业集聚平台。支持龙头企业在数字化转型进程中发展协同设计、众包众创、柔性制造、共享制造、分布式制造等新模式。支持县域龙头重点企业依托自身优势，探索开发APS、工业大模型等应用，提升数据驱动的生态运营能力。支持县域高端装备制造企业拓展设备预测性维护、装备能效优化、嵌入式协同研发、远程诊断等产品衍生服务新模式。二是积极探索数据要素创新体系。深化产业数据价值化改革，积极探索数据资产入表工作，引导县域上市公司在资产负债表中披露“数据资源”；继续做好数据管理能力成熟度（DCMM）贯标工作，鼓励龙头企业探索开展主数据标准（CPMS）和企业首席数据官（CDO）试点建设，推动企业从产业数字化向数据价值化转变。强化金融要素支撑，研究数据资产融资的有效路径，引导股权投资机构集聚发展，引导各类金融机构创新和升级一批有效支撑中小企业数字化改造的金融产品和服务，带动数据生成、开发、流通以及利用的全周期、全产业的活跃。三是加强工业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和安全保障。加快部署5G、NB-IoT、SDN等网络通信技术，支持企业内网升级，进一步降低企业“上网”成本。围绕县域本地重点产业，超前谋划建设一批工业大数据中心（分中心），满足工业企业在数字孪生、人工智能、实时业务等方面的敏捷连接需求，为AI赋能工业新时代超前布局。强化工业互联网安全服务，依托工业互联网安全骨干企业、通信运营商等专业力量开展专业培训，帮助企业提升防篡改、防窃取、防泄漏等安全防护能力；为同一园区企业或相邻企业共建安全防护体系提供方案，降低安全防护成本。

（五）优化生态上要有突破，更好聚焦重点目标向未来。着眼未来，县域制造业“数实融合”要坚持“企业为主体、市场为主导”，构建政府、企业、社会多方协同共建共治的良好生态，在企业、产业、治理三个维度实现跨越式发展。企业维度：重在全力扶持培养“链主型”龙头企业，花大力气培育全球“灯塔工厂”。“灯塔工厂”体现了制造业领域智能制造和数字化最高水平。目前，昆山、江阴等地都将培养“灯塔工厂”作为制造业转型升级的核心战略，课题调研中发现，先进地区不少数字化改造标杆企业已具“灯塔工厂”雏形，如江苏泰兴市赢盛集团正以数字化引领打造全球航母级高端保温系统服务商，当地政府给予了强有力的支持。建议我省县域在推动数字化车间（数智规范级）——智能工厂（集成优化级）——未来工厂（创新引领级）加快迭代升级的同时，重点支持行业龙头、单项冠军和专精特新“小巨人”等有条件和潜质的企业，以“链主”角色与其上下游供应链企业共建数字化转型联合体、共享数字化平台，大幅提升数字化“同群效应”，带动产业上下游企业转型升级。行业维度：重在聚焦数字产业集群持续发力，在新旧动能转换中加快形成“增长极”。强化行业级工业互联网平台赋能，实施“工业互联网+产业大脑”示范。结合未来产业布局，加快建设磁性材料等未来产业工业互联网平台，以数字化赋能重点未来产业弯道超车。治理维度：重在转变传统管理思维和政策模式，提升政府的治理能力。随着“数据要素”在产业间的流动，应用场景复杂多变、产业间界限模糊，传统管理思维和产业政策的作用急剧下降。政府要加快做深做实各重点行业远近结合、重点突破的“数实融合”建设规划和专项政策，强化专门工作服务团队建设，增强政府数字治理能力，不断提升政策配套、制度供给和要素支撑水平。要激发各镇（街道）、产业平台的主观能动性，鼓励其在主导产业数字化改造方面创新探索，加强与在慈高校及科研院所的合作，开展“N+S”轻量级数字化改造、AI深度开发应用等的研发攻关，为浙江县域制造业“数实融合”创造良好的环境氛围。

作者简介：

周晖杰，宁波大学科学技术学院，教授，博士，从事绿色经济、数字贸易、产业数字化研究。

吴鹏跃，宁波大学科学技术学院，教授，博士，从事数字经济与产业发展、政府信息管理研究。

应建华，宁波大学科学技术学院，教授，硕士，从事平台经济、区域国别研究。

陈小晗，宁波大学科学技术学院，助教，硕士，从事跨境电商、数字经济研究。

课题信息：浙江省数字化改革研究智库联盟、县域产业数字化研究基地，海丝东盟国别研究中心、宁波湾区经济研究院的阶段性成果。

来源：之江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