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要素是人们进行生产经营活动的基本因素。纵观人类社会发展的整个历史过程，各个社会发展阶段的生产都是多种生产要素的集聚、组合和优化的过程。但是，不同的社会发展阶段，在这个生产过程中处于核心位置的生产要素却有很大的不同。如果说农业经济时代处于核心地位的生产要素是土地，工业经济时代处于核心地位的生产要素是资本，在数字经济时代处于核心地位的生产要素则是数据。

数据作为一种新型的生产要素，与传统的生产要素相比具有非排他性、规模经济性、可再生性、强渗透性等特征。在参与物质资料生产的过程中，数据这种生产要素与其他传统生产要素的一个很大不同是它能赋能其他生产要素，提升其他生产要素的生产力，打破边际产量递减的魔咒，为经济增长或企业发展提供新动能。为此，我国在“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中提出：加快推动数字产业化，推进产业数字化转型。推动传统企业数字化转型，进而推动产业数字化转型，需要对作为基本生产要素的数据进行科学管理。

数据资源化是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前提基础。数据，自从人类结绳计数即已存在。但是，那时的数据，以及其后人类社会很长一段时间的数据，还只是广义上的数据，是记录或承载于石头、贝壳、竹简、纸张、电磁波、计算机等各种物理实体上的物理符号，还只是一种信息，对于生产的作用是辅助性的，还未能成为一种资源，更不能称为生产要素。数据真正成为一种资源，甚至是作为一种核心生产要素参与物质资料的生产，则是大量的数据，甚至是所有数据被编码为二进制“0”和“1”字符串的狭义上的数据。这种狭义上的数据不但容易复制和传播，而且不容易失真，最关键的是，成本几乎为零。传统的企业生产过程，不是说数据不重要，而是数据量不够大，获取成本非常高，整个社会生产链条和网络各个节点的数据连接也缺乏协同性，对于生产的贡献微乎其微。随着计算机技术的发展，数字经济快速发展，以互联网（物联网）、云计算、大数据分析、5G通信、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开启了大规模商业化应用的进程。数据的收集、储存、分析、处理、传输成本大幅度地降低，数据资源得以大量积累，形成了海量数据，不但支撑了电子商务、网约车、互联网金融等新经济、新业态、新模式的快速发展，而且逐渐成为传统企业不可或缺的生产资源，既加强了传统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必要性，也为传统企业数字化转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数据市场化是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实现路径。数据作为一种生产要素投入生产就存在如何进行有效配置的问题，如何对稀缺资源进行有效配置和利用也是经济学研究的主要内容。要把数据这种生产要素融入现有的企业生产系统中，就存在如何对数据这种资源进行有效配置和利用的问题。已有的人类实践经验证明，市场机制在资源配置和利用效率方面具有显著优势。为此，2020年4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了《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该文件一方面将生产要素明确区分为并列的五大核心要素，即土地、劳动力、资本、技术和数据；另一方面明确提出了“加快培育数据要素市场”的政策目标，要求按照市场化的要求对数据资源进行配置。当然，鉴于数据要素的独特性，数据要素的市场化过程涉及多方面内容，比如数据要素的产权界定、交易价格、收入分配机制、市场组织形式等。经过多年的市场化改革，我国的生产要素市场已经比较完善。在此前提下，以市场化配置为方向，以开放共享、有效利用、安全高效为原则，把数据要素有机地融入现有的生产要素市场中，企业数字化转型的道路才能更加顺畅。

数据产业化是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持久动力。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是一个以数据驱动的持续迭代过程，维持这个过程的持久动力则是数据产业化。从现有的数据产业看，数据产业链涉及的环节很多，大体包括数据的生产、数据的采集、数据的存储、数据的加工、数据的分析和数据服务等。企业的数字化转型需要的不是数据某一个环节的作用，而是众多环节的协同化支持。企业需要全方位采集和分析客户数据，形成更加完整的用户画像，从而进行精准营销；企业需要实时收集海量工业数据，通过精准分析对现有的生产过程进行优化和调整，从而实现降本增效的目的；企业需要整合内外部数据，以便于时时观测自身的经营管理情况，从而提高企业的管理水平和智能化决策水平。数据对于企业绩效的倍增作用有赖于营销、生产、决策等各个环节的协同化改进，如果仅仅是其中某一个环节的改进，其结果往往不是增加了收益，而是提高了成本，这也是过去企业数字化转型进展缓慢的一个重要原因。熊彼特在《经济发展理论》一书中也提出，任何生产，其技术上的先进性往往让位于经济上的合理性。因此，企业的数字化转型需要的不仅仅是技术上的先进性，而且更需要数据各个环节因为其协同性所带来的经济上的倍增性，这就需要包含数据内容业、数据服务业，以及数据软、硬件研发制造业等在内的数据产业的产业化水平的提高。可以说，数据的产业化水平越高，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绩效倍增效应越显著，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动力越强劲，发展速度也就越快。

数据安全化是企业数字化转型的重要保障。随着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等技术的快速发展，海量数据产生，并且增速不断加快。据统计，2020年全球数据量达到了60ZB，而根据国际数据公司IDC的预测，2025年全球数据量将达到174.8ZB。伴随着数据量的大幅快速增加，数据泄露也变得愈加严重，损失也越来越大。2020年数据泄露数量高达360亿条。数据泄露的平均成本也屡创新高，IBM安全发布的《2022年数据泄露成本报告》显示，2020年的数据泄露事件平均成本为386美元，2021年这一成本为424美元，2022年更是达到了435美元。如此严重的数据泄露和损失，不仅让个人资产受到直接威胁，而且也让企业蒙受巨大损失，国家安全受到挑战，严重阻碍着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因此，数据安全问题已经成为数据治理的重中之重，也极大地制约着企业的数字化转型。为此，中共中央和国务院发布的《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中特别提到，要加强数据资源的安全保护。对数据资源进行保护，提高数据安全化，可以从技术和制度两个层面开展。从技术层面，数据的安全化有赖于各大互联网平台加强网络基础设施建设，使内部数据免受外部侵扰，全方位提升数据的网络防护能力；从制度层面，数据的安全化则需要各级政府以《网络安全法》和《数据安全法》为依据，严格按照法律法规的要求构建我国的数据安全保障体系。只有这样，政务数据、企业机密和个人隐私等才能得到切实的保护，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才能顺利推进。

世界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全新的数字经济时代，数据作为一种生产要素在生产过程中的作用也愈加凸显。面对这种全新的经济时代和生产要素，所有企业都面临着如何进行数字化转型的问题，这不是一个选择性问题，而是一个生存性问题。这就需要对数据进行科学管理，推动数据的资源化、市场化、产业化和安全化，为企业的数字化转型，进而为产业的数字化转型提供更加强劲的动力。

作者：潘洪刚  杭州师范大学阿里巴巴商学院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22年11月3日